巴尔的摩
厂子就要搬走,老职工跟着分流。弄了瓶假洋酒,还差一碟毛豆。 ——经济系搬迁、致敬老树
晚上去参加二年级聚会,大家喝酒打闹,说一些很粗俗的事情。或者卷在沙发里,当一个废人。提前要走,突然有人提醒我,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了。好像一下子回到五年前,那时人更多一些,我刚到巴城,对一切充满着企图但又怯懦。只记得开头和结尾,仿佛中间的痛苦都泡在酒里了。新来的师妹越来越好看,愿年轻的朋友永远不要忧郁。夜里到家,门锁了没带钥匙,妻儿都已沉沉睡去。
大湿兄答辩完,晚上系里又要少一人。老战友告别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夜里我们聊到那些已经离开的深夜怪,聊到一地鸡毛的学术和生活,聊到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北京。也许是饮酒的缘故,阳光洒在凌晨的巴尔的摩,像是梦一场。
终于攒好了机票钱,来寻找他的美国梦,时间是2016年的春天。他在南方当上了修理工,他爱上了红脖子的女孩叫路安娜。他没日没夜地工作,直到有一天睡在了海盗船底下。睡在了他梦里的地方,等待他的爸爸妈妈接他回家。
傍晚去皇家农场买饭,又碰到邻居老瓦。我们一起聊了他下半年就要上线的值三十个亿的应用软件,以及我半年之后就要红遍大江南北的第一张唱片。我们坐在农场门口嚼着炸鸡和未来,直到太阳落山才离开。
下午去Book Thing给孩子挑书的时候,发现仓库已成废墟,二十万册书在周三付之一炬。还有很多人过来挑选废墟中的幸存者,两个年轻的同胞在收拾残册。我取了一本费正清的《美国与中国》,刺鼻的焦味在夕阳下被放大,总结了它战友们的一生。这个免费书店一直是我在巴城的精神家园,它跟臭名昭著的Greenmount Avenue一街之隔,我常常幻想在这里遇到附近的毒贩,他们和我一样热爱阅读,他们的孩子和泊扬一样热爱彩色画片和故事书。这个书店乌托邦的光芒足以盖过整座城市背后的割裂、歧视和枪伤,并给困顿的知识分子一些美好的希望。【如果您也是一个爱书人,请点这个链接:http://www.bookthing.org,了解这个书店并可以为他们捐款。】
去沃尔玛买了一人高的扫帚,出来的时候已近凌晨。把扫帚跨上肩,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就像《兰州兰州》里唱的:
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
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
行囊里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
门外金沙般的阳光它撒了一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