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皇岛
今夜的海边风浪很大,把许多个秦皇岛都拍在了沙滩上。
每周日一入夜,我俩就开始查火车时刻。吃过晚饭,孩子等不及了,要求早点出发。夜幕里,骑过越南饭店,老板和她的女儿会跟我俩招手。从南方来的列车总是更容易晚点,但三月末的站台已不那么让人感到煎熬。终于车来了。“妈妈!”
驱散了早春的最后一点寒意。
吃早饭,孩子指着墙上地图问我,海南你去过吗?我没去过,擦哥去过。于是,整个早晨的对话都围绕一个关键的问题展开:擦哥是谁?
新诗一首,《薛定谔的妻子》:擦哥说,她平时有点胖,但在照片都很瘦。
动手能力一直不强。那年跟擦哥婚礼,喝交杯酒,我印象中交杯酒得是喝对方的。于是跟擦哥胳膊肘一拧,就要反关节翻腕把酒往她嘴里送,但发现怎么都够不着。正紧张,看擦哥已经把自己那杯干了。
孩子觊觎托儿所的小车很久,昨天一咬牙,还是给他买了一辆,就是那种没有踏板的平衡车,这边叫跑车。黄昏,我俩在大学广场一起飞驰。骑累了,就去旁边的教室围观擦哥上课。她也快三十了。二十三年前跟她在同一个教室的我,怎会想到生活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。并在七点一刻的夕阳下,带着孩子,隔窗相望。
有次抓娃娃抓到一个张小盒,那段时间天天改叫擦哥刘母盒。
来到西北参加暑期学校,小镇很静谧,美女如云挥汗如雨。饭菜也不错,顿顿管饱,有准天天大碗面的水平。课程听不懂,就跑出来玩,给爸爸妈妈和泊扬写明信片,报告这里的学习与工作。海边潮起潮落,有秦皇岛的感觉,八月的夏天,太阳从擦哥的头发边落下。
夜里窗外的虫声与秋风对峙,诗人在窗口朗诵枫桥夜泊: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。朗诵到第三十五遍的时候,孩子沉沉睡去,正在打字写论文的父亲也觉得有些沉醉。
晚上,三楼的胖女人和她的驼背丈夫又去了三十六街。冷饮店门口老王唱着故乡的歌,瑟瑟秋风里只有一个投入的小观众,并跟着起舞。月亮格外圆,像孩子的脸,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唱起月亮粑粑。月亮月亮我问你,今年你多大年纪。向来抠门的丈夫掏出一块钱,点亮三个流浪汉的夜。
独自走在悠长寂寥的雨巷,遇到丁香般的国字脸姑娘。一场矩形的爱情。
每年到了九月一号就挺感慨的,一方面是念书念了这么久还在念;另一方面也是纪念跟擦哥头一次碰头。距今已经21年了,当年那个一年级班上的特别爱美的年轻班主任,现在大概也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吧。
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,这是一个月里第二次深夜送孩子去看大夫了,然而我俩讲了很多笑话,在急诊室里营造一种欢快的错觉。雨夜的归路上,我们聊起明年离开的旅程,月明星稀的高速路上,孩子沉沉睡去,妻吹起她心爱的十孔布鲁斯。
当时揣着五百多块人民币和两本中关村买的书跑去秦皇岛见女网友,燕大外面火锅店坐定,心想自己代表的是首都网友的形象,甩给老板八十块说你给看着上,愣是十人圆台面放不下材料。从此爱上这座城市和那一脸山炮红。
擦哥花九百块在网上报了一个编导速成班。现在回家都不让喊她擦哥了,儿子也不让喊妈了,都得叫刘导。
北燕大,南厦大,海边的象牙塔。大盘鸡,炸蘑菇,以及世纪海洋花园。地下通道里弥漫着高数的味道,一直散到国年路的尽头。